美国对俄制裁效果的实证评估及前景展望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欧亚新观察 Author 蓝景林
近日，巴黎银行董事总经理（Managing Director）、美国国务院前首席经济学家丹尼尔·安在Russia Matters网站基于其最新研究成果（参见EuropeanEconomic Review 130 (2020) ）发表文章，对2014年以来美国对俄制裁效果进行了评估，并对拜登政府的对俄制裁政策提出建议。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飧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东北亚研究工作室立场。
自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以来，使用定向制裁可谓美国对俄政策的核心手段。美国政府官员宣称，制裁给俄罗斯经济带来了巨大但有针对性的经济成本，阻止了俄方进一步的恶意行为。然而，批评制裁政策的人同样找到了制裁政策失败的证据，例如普京政权面对制裁时的韧性，以及受到制裁后俄罗斯并不让人满意的一系列外交行动，如对乌克兰和叙利亚的干预、对异见人士的压制甚至肉体消灭以及对美国选举的干预。
矛盾的是，美国对俄制裁政策的支持者和批评者都是正确的。这种看似矛盾的现象可以通过对制裁的确切影响的实证研究来解决。下文的分析表明，制裁给俄罗斯带来的经济成本比以前估计的要大，但这些制裁对俄国内政治产生的影响不一定有利于美国的利益。也就是说，俄罗斯政府试图保护其认为具有战略意义的经济部门，使得该国的权贵精英更加依赖克里姆林宫，而成本则由普通民众承担。
我们从2014年起追踪了500多家直接或间接（同被制裁个人存在关联）被制裁的公司，与由8万多家类似但未被制裁的公司组成的对照组进行了比较。我们发现，相对于未受制裁的同行，受制裁企业受到的打击非常大，平均损失了四分之一的营业收入。简单汇总观察到的收入损失大约为950亿美元，占俄罗斯2013年受制裁前GDP的4.2%。
这个数字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可能仍被低估了，因为俄罗斯政府对某些具有战略价值的公司进行了保护，主要包括金融、国防和技术领域的公司，如VTB银行或金刚石-安泰公司。俄罗斯政府通过税收减免、政府合同和直接注资等形式向这些企业转移资源，以减轻制裁影响。在将保护这些敏感目标给俄罗斯政府带来的额外负担考虑进去后，制裁给俄罗斯带来的总体成本提高到约1800亿美元，占俄罗斯制裁前GDP的8%，大大高于之前的估计。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造成这种影响的原因不是俄罗斯出口商的市场准入被剥夺，而是俄罗斯客户不再能够获得西方企业的服务。俄罗斯对西方的主要出口产品是油气，它们可以并不困难地找到其他买家。西方的制裁并没有直接针对俄罗斯的油气出口。相反，我们的研究表明，正是对俄罗斯获取西方服务，特别是金融服务和关键技术的限制，造成了俄罗斯经济的混乱。这是值得注意的，因为西方服务业投入对俄罗斯经济生产的贡献率平均不到每年增加值的1%。
俄罗斯政府对特定企业的保护也解释了为什么政权在制裁造成巨大经济损失的情况下仍然如此不妥协。通过将负担从制裁对象转移到俄罗斯纳税人，普京政权不仅可以减轻制裁对敏感和战略部门的影响，还可以通过对精英阶层的扶持，将他们与政权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当然，俄罗斯人民为此付出了令人痛心疾首的代价，包括通货膨胀、生活水平降低和公共服务质量的下降。
展望未来，拜登政府在评估对俄罗斯的新制裁政策时，必须认识到这些艰难的基本事实。是的，制裁对俄罗斯的特定目标造成了巨大的、可量化的经济伤害。但对那些最敏感的目标来说，政权能够重新分配资源，救助寡头和“普京的朋友们”，加强他们对经济政策的控制，同时将俄罗斯人民普遍的经济苦难归咎于西方。
如今，俄罗斯经济与2014年定向制裁开始时的情况已大不相同。该国的经济机构是可靠的；宏观经济的脆弱性很低；外汇和黄金储备等已经从2015年3000亿美元的低点扩大到目前的4000多亿美元；在我看来，俄罗斯经济对西方资本服务的依赖似乎少了很多。
拜登新政府应当认识到，对俄罗斯新制裁行动的回报率越来越低，制裁对俄罗斯内部政治经济的影响也是不可预见的，不一定有利于美国的外交政策。
拜登政府不应该简单地扩大制裁的规模，而应该把重点放在考虑制裁的潜在后果上，提高制裁的质量。只有当一个制裁对象依赖西方的关键投入，而这些投入又很难找到替代品时，它才有可能出现重大的经济损失。因此，拜登政府应该找到依赖西方投入的战略目标，但同时也要采取措施确保西方的服务保持竞争力，而不是被来自中国等地的服务供应商所取代。
如果普京政权用纳税人的钱来救助其中的一些目标（这是不可避免的），批评者不应该责怪制裁不奏效，而是应该强调这种资源重新分配对俄罗斯人民是不公正的。俄罗斯最近发生的抗议活动表明，人们对他们黯淡的经济前景感到不满。如果政权关于西方制裁要为当下经济境况负责的说法能够被证明是虚伪的，那么这种感觉就会被有效地放大。
转自：欧亚新观察微信公众号-域外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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